夜读对面的大楼看过来

家对面的大楼是河滨大楼，准确地说，是大楼的背面。当年被誉为“远东第一公寓”的大楼看过来，好看、耐看，上下左右看不厌。大楼层高十一，外墙面呈灰白色，造型凹凸有致，沉稳、庄重又不失轩昂；俯瞰现“S”状，楼顶竖座四方小亭，有廊柱环围。亭的底座高高，亭顶形似华盖。入夜，白炽灯亮起，整幢屋宇外形被光影勾出。大楼东毗邻邮政博物馆，西与上海总商会比肩，它们于苏州河畔相邻而居，房龄都近百年。

大楼的加层房我也去过。有老同事搬入八楼新居，同仁去贺乔迁之喜。大楼还是那座大楼，但加层所施用的建材、构件不如原配，也无法原配。外观依原样翻造，入室的感觉就逊色了。当年，市一医院曾在大楼底层设过诊疗科，我因扁桃体摘除术，住院在二楼。还有更早的记忆可追溯。1956年成立的上海中医学院，校舍尚在建，校址暂借河滨大楼。二楼北向为学生宿舍，我已故的表叔肖敏材教授是首届学生。1957年大学生们搞迎新春联欢活动，他带了上小学三年级的我去宿舍玩，晚上到附近新雅饭店大礼堂看学院的文艺表演，一首男女对唱的阿尔巴尼亚民歌《你含苞欲放的花》，我至今记得。

白居易诗:“每因楼上西南望，始觉人间道路长。”河滨大楼是优秀历史建筑，邻近一江一河交汇处的外滩源。百年沧桑，大楼里演绎过丰富的故事，它目睹了上海的发展；栉风沐雨，大楼经历了加层、修缮的改造，它见证了今日改革开放的辉煌。每天晨起我爱去阳台，透过落地南窗近看河滨大楼，远眺外滩金三角。地铁10、12号线的出口处，就在对面大楼的背后。每个工作日的上午八九点，无论晴雨，唯见清一色的年轻人鱼贯而出，握着手机、提着早点或是午餐包，匆匆朝天潼路东向赶路。他们朝气蓬勃，神态自信，衣着前卫，是道亮丽的城市风景线。流动的一幕，正也折射出上海这座大都市的盎然生机。

对面的大楼看过来、看过来，恍如一部纪录片电影，昨天、今天、明天，相继在你的脑海放映，从戴红领巾的少年看到华发丛生的老妪。能不动情乎？